《军武次位面》作者：大伊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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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大伊万在知乎上看到了一个相对热门的话题，提问者指出，俄罗斯空天军在俄乌军事冲突中的表现，可以说是相当之差劲，堪称“茨冈马戏团”，尤以苏-34为代表的前线轰炸机被击落了一大堆，因此，大家要不开开脑洞，如果换成我们来主持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空天军的军备、尤其是主战机型建设，那么，俄罗斯空天军军备建设的正确打开方式应该是怎样的呢？

2021年6月25日，俄空天军利佩茨克训练中心的第968研究训练混合航空团庆祝自己80岁生日

说真的，大伊万对这个话题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毕竟从提问者和不少答主的认知来看，可以发现他们对俄罗斯空军、俄罗斯空天军并不算了解，对于军备建设、尤其是军兵种建设这种战略性问题，所需要综合考量的因素，了解也不算充分，大量的回答存在自以为是的情况，那么，大伊万如何评价俄罗斯空天军的装备建设，如果让咱来建设俄罗斯空天军，咱的选择是什么呢？

三大影响因素

那么，俄罗斯空天军（之前是俄罗斯空军，2015年合并空天防御军后改名）的装备建设受到了哪些因素的影响，俄罗斯空天军从苏联解体之后，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主要有如下几个因素：

首先是俄罗斯国家战略的因素，在苏联解体后，苏联军队原有的基于战略防御的、与北约集团发生大规模战略攻防的想定完全不复存在了，为此，俄罗斯90年代的军事战略，都是基于同北约国家发生有限军事冲突、局部冲突的前提所制定的。主要目标是通过有限度的军事行动，保卫自己的安全空间以及国家利益，用我们能听懂的话来说，上世纪90年代，俄罗斯的军事战略跟我们差不多，应该叫“打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

进入2010年之后，俄罗斯的军事战略又进行了几轮调整，最后随着2014年的第一次乌克兰危机，还有2015年俄军介入叙利亚战争，最终形成了俄罗斯的现实遏制型战略，所谓的现实遏制战略，其要义是将核武器作为国家安全的柱石，在战时通过对外昭示俄军使用核武器的战略决心，以及宣示俄罗斯的国家利益，迫使敌方经过利益权衡后，放弃对俄罗斯战略利益的侵犯。现实遏制型战略，其实是一种基于核威慑力量的军事战略，呈现出重核、轻常的基本特点，在将核武器和战略核威慑作为俄罗斯国家安全根本保障的基础上，俄罗斯在常规战争中，更倾向于使用综合性手段，如使用精干力量对周边的战略环境实施“重塑”，来遏制、或者将冲突消弭于初期，在常规战争领域，体现为格拉西莫夫“混合战争理论”。

其次是俄罗斯空军（空天军）的基本装备现状与俄罗斯的国家财力，在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空军尽管还维持着高达5400架战斗机、其中3400架作战飞机的力量，但是新生的俄罗斯糟糕的财力很快就让空军成了空架子，尽管在1997年俄罗斯空军和俄罗斯国土防空军完成了合并，但合并了国土防空军的945架战斗机后，俄罗斯空军的机队规模反而下降到了2376架，相比原有规模甚至都不到70%。

更为严重的是，由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俄罗斯的财力捉襟见肘，俄罗斯的军费根本没有办法为这么多飞机提供维护，尽管俄罗斯在2000年依然对外标榜自己的空军“规模庞大，战斗力强劲”，但事实上大多数飞机维护保养情况糟糕，如2008年俄罗斯空军在连续坠毁两架米格-29战斗机之后，经过检查发现米格-29机队80%的战机都出现了尾翼锈蚀的情况，且完全没有财力维修。

很显然，俄罗斯空军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来购买新飞机了，从1991年到1995年，俄罗斯空军甚至连一架新飞机都没有购买，进入本世纪初之后，俄罗斯才在2000年到2005年之间零敲碎打地对50架苏-27S型战斗机进行了升级，将其升级到了苏-27SM的水平，具备了第三代战斗机中期型的水准，有统计称2000年到2008年俄罗斯空军一共才购买了四架新战机。

最后，俄罗斯空军的装备建设，毫无疑问地受到了苏联空军的影响，存在着巨大的装备和编制体制惯性，最典型的比如上世纪末伊万诺夫担任国防部长期间，俄罗斯空军准备改变苏联空军原有的空军集团军、航空兵师和航空兵团三级体制，改为航空兵基地和航空兵联队两级体制，结果遭到了军内上下的一致反对，只得作罢。谢尔久科夫在“新面貌”改革时期，同样准备将航空兵师和防空导弹师取消，合并为作为高级战术兵团的空天防御旅，同样以失败告终，时至今日，俄罗斯空天军依然延续着苏联时代的空军集团军（空防集团军）、航空兵/防空师、防空导弹/航空兵团的体制。

除此之外，苏联时期形成的相当成熟的前线航空兵、国土防空军二元体系，给俄罗斯空军打上了深刻的烙印，在1997年俄罗斯空军和国土防空军两个军种合并之后，双方的人马同时进入俄罗斯空军之中，这让俄罗斯空军的装备建设，在事实上变成了原有的前线航空兵、国土防空军两家间的利益分配。

三大因素的实际影响

所以，在俄罗斯空军的装备建设上，以上三个因素可以说共同作用，又互相影响，共同塑造了俄罗斯空军的装备和能力建设：俄罗斯的国家军事战略，要求的是战略核力量必须处于军事战略中的基础性地位，俄罗斯的国家安全，一大半系于核弹，而常规力量则处于相对次要的地位，起码在2015年第一次乌克兰危机结束之前都是如此，俄军对于常规军力的使用，强调短小精干，长于火力，信息优先，主要的使用目的是为了重新塑造国家周边的战略环境，军力的使用只是国家对外战略触角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种情况下，你说俄罗斯空军和空天军的装备建设重点是什么，必然是绝对不能放松战略核力量的建设，这可是俄罗斯的保命家伙，那一大堆图-95MS，图-160M虽然平台都已经很老了，但是拼了老命也要维护住，同时还要通过技术考古复产，更何况战略轰炸机在执行对外投送任务时，是一个非常好的战略投送平台，可以用来打巡航导弹，那当然是作用巨大，更要优先保护了；至于常规军力，比如战斗机，强击机之类的机型，基本上做到够用就好，毕竟俄罗斯的国家战略学说基本都放弃打大规模战争的想定了，那搞这么多飞机有啥用？

同时，俄罗斯的国家财力也不容许你空军装备这么多飞机，从2000年到2015年，俄罗斯联邦的军费总数一直不高，2000年相当惨，全年只有92.3亿美元军费，一直到了2010年才缓慢地上涨到587.2亿美元，2014年由于乌克兰危机，俄罗斯联邦的军费达到了一个847亿美元的小高峰，随后又下降到了692亿美元，此后到俄乌开打之前一直没有超过700亿美元。军费就这么一点，陆海空战略火箭军四家分一分，分给空天军的你自己算算能有多少，最多也就200亿美元，这其中远程航空兵划出去一些，空天防御兵划出去一些，空天军的战术演训和日常活动划出去一些，留给俄罗斯空军战术航空兵购买新装备的钱，怕是杯水车薪，你一上来就装备几十架上百架战斗机，哪有那么多钱给你装备呢？俄罗斯空军的装备建设甚至军种战略，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也受到了自身国家财力的客观限制。

最后，俄罗斯空军的建设，其实还是从苏联空军成长出来的，毕竟没有人可以在平地建造空中楼阁，“死人的梦魇一直纠缠着活人的头脑”，苏联时代形成的前线航空兵和远程航空兵体制极大地影响到了俄罗斯空军的建设，事实上要不是俄罗斯空军的财力实在是捉襟见肘，且米格-29型战斗机的机体余寿实在不堪大用，俄罗斯估计会继续研发这种“前线航空兵用歼击机”。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俄罗斯空军沿用苏联空军的建设模式就有什么问题，事实上，俄罗斯作为一个陆权国家，在常规军力建设依然是以陆军的建设作为核心的情况下，它在空军建设上的最优选择就是继续延续苏联空军所确定下来的前线航空兵和远程航空兵体制，以陆军的作战纵深来规定空军的空中战役纵深。

更何况，空军航空兵的体制变革，本身就不是你改个名称，调整一下部队就能解决的问题，其背后是深刻的航空兵保障，航空兵指挥，航空兵运用问题，一些部队的编制体制要改，后勤机制要改，配套作战的战术数据链要改，甚至连机务和地面保障的习惯都要改，以俄罗斯的财力，能否支撑起这么大的改革显然要打个问号，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苏联模式上修修补补。

建设结果上算是最优解

因此，在明确了影响俄罗斯空军装备尤其是主战机型建设上的因素后，我们可以对俄罗斯空军的建设进行简单的总体评价了，大伊万的观点，我们站在2020年代的角度而不是从上帝视角来看，俄罗斯空军这30年来的装备建设，虽然相比我们而言不尽如人意，但从每一个历史节点上来看，也算是做到了最优解。

在2000年的历史节点上，那时候的俄罗斯空军基本上处于放弃治疗的状态，你无论是给它整点新机型，还是给它搞点军事改革，人家就两手一摊，没钱，钱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其实就是不断地裁减员额，俄军的航空兵团数量从1991年的281个减少到了2002年的70个，其中还包括了原国土防空军的几十个航空兵团。

而从2000年到2010年，俄罗斯空军能做的其实也不多，虽然相比之前有钱了些，但是一方面，米格-29战斗机机队基本上都废了，最后俄罗斯空军忍痛基本放弃了所有的米格-29，没钱维护是主要因素，另一方面，2010年左右，世界各国的第三代战斗机都在快速三代半战斗机化，而同一时刻俄罗斯的主战机型，比如苏-27S和米格-29SMT，还都是第三代战斗机，三代半战斗机如苏-35S和苏-30SM都在研制中。在俄罗斯当时没什么应急作战需求的情况下，你给它装备这种三代机，等于是装备即落后，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如等待三代半战斗机出现之后再批量装备，彼时能维持现有战机机队，进行少许技术改进，将重点放在恢复俄罗斯空军的作战能力和妥善率、比如战略轰炸机的战略巡航上，这个思路是对的。

从2010年到俄乌军事冲突之前，其实俄罗斯是有一个2011年到2020年的国家军备计划（GPV2020）的，根据计划的要求，10年时间内俄罗斯空天军一共收到了超过530架新的战术飞机，包括40架米格-29系列（主要是海军航空兵舰载机），30架苏-27SM3和苏-30M2系列（三代半战斗机的中期改进型），100架雅克-130系列（攻击教练机），其余360架飞机则被苏-30SM、苏-35S和苏-34瓜分。

平心而论，以这10年俄罗斯空天军的装备更新速度来看，除了中美也就是俄罗斯了，毕竟走遍全世界也找不出哪家空军一年能给自己置办50多架新飞机了，而且还不含同时俄罗斯正在改进的苏-25SM系列，苏-24M2等等，也不含俄罗斯空天军的大型飞机。咱们觉得俄罗斯空天军的装备更新速度慢，那是因为咱们自己的装备更新速度实在太快了，而这种装备更新速度在当前的地球上，本来就不是“正常现象”，俄罗斯空天军的装备更新速度，依然是远远超过了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国家的。

在这些机型里，大伊万要重点提到的是两个型号，苏-34和图-160M，后者不用多说了，我们前面已经提过很多次，俄罗斯的国家军事战略中，核遏制力量在其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核武器可以被认为是俄罗斯军事战略的础石，这种情况下，俄罗斯空天军不可能放弃以图-160M和图-95MS为代表的战略轰炸机，它们的装备规模和机队的建设状况直接决定了俄罗斯核威慑力量的有效性。同时，在西方所谓的“混合战争”模式中，战略轰炸机其实和俄罗斯海军装备的那一票小型导弹舰一样，是俄罗斯对外火力投送的重要平台，不然的话俄罗斯空军还有哪个机型可以实施跨洲际打击，长途不落地奔袭叙利亚发射X-55巡航导弹？俄罗斯空天军之所以不肯放弃战略轰炸机，还不断地进行改进复产，其原因就在于此。

而前者呢？我们前面是怎么说的，俄罗斯空天军在建军上，其实是从苏联空军中成长起来的，苏联空军的装备建设具备怎样的特点，我们之前提过，专机专用，各管一段，比如在对面攻击机型上，就包括了打战略纵深的中型轰炸机，打战役纵深的前线轰炸机，打战术战役纵深的歼击轰炸机，打战术纵深的强击机和负责掩护空降强击群的武装直升机。在俄罗斯空军没有钱继续维持这么多机型、专机专用的情况下，在图-22M3事实上被俄军作为航空制海专用机型和战略轰炸机的情况下，俄军保留前线轰炸机和强击机，已经是装备建设上的最大妥协了，且二者不存在互相替代的关系，前线轰炸机可以覆盖的打击纵深，是苏-25SM这种强击机绝对无法完成的，二者之间的挂载能力和态势感知显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不仅苏-34和苏-25SM这种机型不存在互相取代的关系，苏-34相比苏-30SM这种机型，优势也是极其明显的，毕竟，从苏-34的实际使命看，该机型不仅涵盖了苏-24M和米格-27的任务，甚至一定程度上还可以承担图-22M的任务，而苏-30SM只是在理论数据上和苏-34接近，如果下降到具体的飞行手册上，比如大挂载构型下的作战半径上，苏-30和苏-34的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从这个角度上，其实苏-34对于俄罗斯空军来说，不仅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型号，反而是俄罗斯空军军事战略和战役使命中十分重要的机型，俄罗斯空天军在承担战役纵深遮断任务时，苏-34的任务效率要远远高过苏-30SM这种型号，美国时髦的“多用途战斗机”概念虽然好听，但是和俄罗斯空天军的军事概念与实际情况并不相符。

俄空天军建设存在的问题

那难道这么多年来，俄罗斯空天军的装备建设，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大伊万认为还是有的，只不过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样，俄罗斯不该搞技术考古复产图-160M，俄罗斯不该装备这么多苏-34，俄罗斯应该直接从中国购买歼-11B战斗机云云，俄罗斯空天军这三十年来的装备建设，大伊万认为有三个突出的问题：

一是重主战机型，轻保障机型的问题非常严重，比如在GPV2020（2011年到2020年的国家军备计划）中，俄罗斯空军买了500多架战术飞机，居然只买了2架图-214ON和2架图-214R，主战机型和保障机型之间的比例简直十分离谱，作为对比，你看咱们这么多年买了多少预警机和电子战机，同时，俄罗斯空军甚至还取消了原本配置在空防集团军一级的、专门为前线轰炸机指引打击目标的军属独立侦察团，等于是进一步降低了前线轰炸机的行动能力，这可能是俄空军在建军上最大的蜜汁操作，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二是对于精确制导武器不敏感，俄罗斯空军尽管这么多年来，推出了不少较为先进的精确制导武器，包括反辐射导弹，人在回路制导的空面导弹，激光制导炸弹等，但是一到乌克兰冲突爆发，大家才发现俄罗斯空天军实际装备这些精打武器的数量并不多，规模也不算大，对精确制导武器的不敏感直接影响到了俄空军的训练和作战模式，也是导致苏-34型前线轰炸机的损失率高于其它机型的关键因素，所幸在交了一大笔学费之后，目前这种态势正在得到纠正。

三是在信息化建设领域较为滞后，这就又要提到俄罗斯空军的数据链和空情态势感知能力建设了，这方面资料很少，但是从俄乌军事冲突的情况反推，可以发现俄罗斯空军在空军雷达网（包括地面和空中预警机）建设上，缺课太多，能被乌军的无人机摸到恩格斯机场，加上俄罗斯空天军出现了大量防空导弹误击事件就可见一斑，这毫无疑问是俄罗斯空天军最大的短板，也是对俄罗斯空天军战斗力影响非常巨大的一个因素，说到底其实还是没有钱给闹的。

当然尽管如此，大伊万总体感觉，俄罗斯空天军在这30年来的装备建设上，且不说做到尽善尽美，但是处于及格线以上的水平还是没问题的，如果让咱们来建设俄罗斯空天军的话，基本上能做的也就是补齐短板，至于其它的，还是那句话，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的话，确实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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